我决定冒险一探究竟。趁着夜深人静，我提着一盏小灯，悄悄来到西院。月光下，那座小楼显得更加阴森可怖。
大门上的铜锁依然紧锁，我绕着楼房转了一圈，发现后墙有一棵老槐树，枝干粗壮，正好延伸到二楼的一扇窗前。
我咬了咬牙，提起裙摆爬上树干。树枝刮破了我的衣袖，但我顾不上这些，一心只想找到那个"真相"小女孩在镜中提到的。
窗户年久失修，轻轻一推就开了。我爬进去，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布满灰尘的卧室——正是白天透过破窗看到的那个儿童房。
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给房间蒙上一层诡异的蓝光。我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，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本小小的日记本，封面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"沈兰"。
沈兰？这不是我的名字吗？我颤抖着翻开第一页，上面写着：
"今天爹爹带我来看新家，好大的房子！爹爹说以后我要改名叫边兰，因为我是边家的小姐了。可是我想娘亲"
我如遭雷击，一页页往后翻：
"程哥哥对我很好，每天都来看我。他说等我长大了就娶我"
"灵儿姐姐不喜欢我，她说我抢走了程哥哥。我好害怕"
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五年前，字迹潦草：
"我偷听到程哥哥和灵儿姐姐说话，他们要杀了我！因为爹爹要把我许配给程哥哥，灵儿姐姐不愿意。我得逃出去"
日记到此戛然而止。我浑身发抖，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小女孩叫我"阿娘"——她就是小时候的我！准确地说，是另一个时空，或者另一个轮回中的我。
在某个时空中，我父亲可能把我过继给了威远将军，我成了边兰，本该嫁给边程，却被边灵杀害。而现在这个时空，我以沈嫋嫋的身份嫁给了边程，但悲剧似乎仍在重演
"找到你想找的了吗，嫂嫂？"
边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我吓得日记本掉在地上。转身看去，她站在门口，月光下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，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。
"你你杀了她。"我声音嘶哑，"杀了小时候的我。"
边灵轻笑一声，缓步走近："原来你都知道了。没错，那个小贱人抢走了哥哥，我只好把她推进井里。"她歪着头，"就像我对付李家小姐一样。"
我后退几步，后背抵上墙壁："边程知道吗？"
"哥哥？"边灵的笑容扩大了，"他当然知道。是他帮我处理尸体的呀。"她突然伸手掐住我的脖子，"现在，轮到你了。"
我拼命挣扎，却敌不过她的力气。眼前发黑之际，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冲出，狠狠撞在边灵身上！
"不许伤害阿娘！"小女孩——小沈兰的鬼魂尖叫着，死死抱住边灵的腿。
边灵大惊失色，松开我后退几步："你你怎么还在这里？"
我趁机抓起地上的铜烛台，用尽全力砸在边灵头上。她闷哼一声，倒在地上不动了。
小沈兰的鬼魂飘到我面前，小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："阿娘，这次你一定要活下去。"她的身影开始变淡，"我该走了爹爹在等我"
"等等！"我伸手想抓住她，却只抓到一把空气，"谢谢你女儿。"
鬼魂最后对我笑了笑，彻底消散在月光中。
我瘫坐在地上，泪流满面。原来那个一直警告我的小女孩，是另一个时空中我的女儿，她的存在被边灵残忍地抹去，却以鬼魂的形式回来救我。
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，边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："嫋嫋？你怎么在这里？"
我警惕地后退："别过来！我知道你和边灵做了什么！"
边程一脸茫然："你在说什么？我刚从前线回来，听说你往西院来了"他的目光落到昏迷的边灵身上，脸色大变，"灵儿！她怎么了？"
"她试图杀我，就像她杀了李家小姐和小沈兰一样！"我尖叫道，"你也是帮凶！"
边程的表情从震惊变为痛苦："嫋嫋，你误会了。我确实知道灵儿杀了李家小姐，但我没有参与。我我一直在想办法保护你。"
"保护我？"我冷笑，"那你为什么把她的手帕藏在书房暗格里？为什么对她百般宠爱？"
边程痛苦地闭上眼睛："因为灵儿手上有我的把柄。当年边境战事，我犯下大错，险些导致全军覆没。灵儿偶然得知，威胁要告诉父亲我只能顺从她。"
他跪下来，声音哽咽："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你。嫋嫋，我爱你，从始至终只爱你一人。"
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，一时难辨真假。这时，边灵呻吟一声，醒了过来。
"哥哥"她虚弱地呼唤，"她要杀我"
边程转向她，眼神变得冰冷："够了，灵儿。我已经知道是你杀了李家小姐和小沈兰。这些年我替你隐瞒，是因为你是我妹妹。但现在你竟想伤害嫋嫋"
边灵突然大笑起来，笑声疯狂："哥哥，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？"她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，向我扑来！
边程反应极快，一把将我拉到身后，同时拔剑出鞘。边灵的匕首划过他的手臂，鲜血顿时涌出。边程没有犹豫，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。
边灵瞪大眼睛，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剑："哥哥你竟然"
她倒在地上，鲜血很快浸透了地板。边程丢下剑，转身紧紧抱住我："对不起，嫋嫋，对不起"
我在他怀中颤抖，不知道未来会怎样，但至少这一刻，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。
后来，我们对外宣称边灵突发急病去世。威远将军虽然悲痛，但并未起疑。边程将小沈兰的日记和画像妥善安葬，请高僧为她超度。
至于我和边程我们离开了边府，在江南买了一处小院。每当夜深人静，我偶尔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琴声，但再没有噩梦惊扰。
那个叫我"阿娘"的小小灵魂，终于得到了安息。
江南的雨总是缠绵的，细密如丝，落在青瓦白墙上，洗去过往的血腥与阴霾。
我与边程在姑苏城买下了一座临水的小院，推开雕花木窗，便能看见蜿蜒的河道，乌篷船缓缓划过，船娘唱着软糯的吴语小调。
"嫋嫋，在想什么？"边程从身后环抱住我，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。
我望着窗外的雨帘，低声道："在想……她。"
边程的手臂微微收紧，声音低沉："小沈兰？"
我点点头。
那夜之后，我们为小沈兰立了衣冠冢，就在姑苏城外的一片梅林里。边程亲手刻了墓碑，上面只写了"爱女沈兰之墓"，没有姓氏，没有家世，只当她是我们的女儿。
"她救了我。"我轻声道，"如果不是她一次次入梦警告，我可能早就……"
边程沉默片刻，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："今早收到的，父亲病重，召我回边城。"
我心头一紧，转身看他："你要回去？"
边程握住我的手："我们一起去。"
我下意识地摇头。边城对我来说，仍是噩梦之地。
边程叹息一声，低声道："嫋嫋，有些事，终究要了结。"
半月后，我们回到了边城。
威远将军府依旧巍峨森严，只是少了边灵的存在，整个府邸仿佛沉寂了许多。老将军卧病在床，见我们回来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。
"程儿……"他艰难地伸手，边程上前握住。
"父亲，儿子回来了。"
老将军的目光转向我，嘴唇颤抖："沈氏……灵儿的事，委屈你了。"
我心头一震。他……知道？
边程握紧我的手，示意我别说话。老将军却缓缓闭上眼，声音沙哑："灵儿那孩子……心魔太重。这些年，我并非毫无察觉，只是……终究是我的错。"
原来，他一直知道边灵的所作所为，只是碍于血脉亲情，选择了沉默。
当夜，老将军病逝。
边程继承了威远将军之位，但他很快上书朝廷，请求调任江南。皇帝念及边家世代忠烈，准了他的请求，命他镇守苏州。
离开边城那日，我独自去了西院。
那座小楼依旧锁着，但铜锁已经锈蚀，轻轻一碰便断裂了。我推开门，灰尘簌簌落下，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，照在那些蒙尘的玩具上。
梳妆台的铜镜里，恍惚间似乎又映出那个小女孩的身影。她冲我笑了笑，嘴唇轻启，无声地说了一句话。
"阿娘，再见。"
我伸手触碰镜面，却只摸到冰凉的铜。
回到姑苏后，日子终于平静下来。
边程不再提边城的事，我也渐渐放下了心结。我们在梅林旁建了一座小祠堂，供奉小沈兰的牌位，每逢清明、中元，便去祭奠。
一年后的春日，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。
边程欣喜若狂，每日下值回来，总要贴在我腹前听动静，像个孩子似的傻笑。
"嫋嫋，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？"他轻轻抚着我的肚子，眼中满是期待。
我笑了笑："若是女孩，就叫她兰儿，好不好？"
边程一怔，随即紧紧抱住我，声音微哑："好。"
临产那日，春雨淅沥。
我疼得几乎昏厥，恍惚间，似乎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产房角落，冲我挥手。
"阿娘，这次要幸福啊。"
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长夜。
稳婆喜气洋洋地报喜："恭喜将军，是位千金！"
边程冲进来，颤抖着接过襁褓中的婴儿，眼眶通红。
我虚弱地伸出手，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。
"兰儿……"
窗外，雨停了。
一缕晨光穿透云层，照在床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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